2014年11月9日 星期日

新編粵劇《金玉緣》之二

黛玉的形象,在上海越劇編劇大師徐進先生的筆下,已是極盡淋漓,我似乎跳不出徐老的取材和筆觸,只是粵劇的唱腔格式,與上海越劇有著極大差異,所以同是葬花詞,越劇可以按原詞樂府格式,一曲轉幾次韻,而我編〈葬花〉一場卻為粵劇格式所限,須一韻到底,所以要在選材和鋪排唱腔方面多動腦筋。原著〈葬花〉是第二十八回的情節,我順著二人心病初解,把原著第九十一回,黛玉向寶玉談禪試情的一段也落在此場,讓二人的情感在〈探傷〉一場後有進一步的昇華。我並不是佛學專家,對文中禪語只能以平常人的身分理解,甚至純然為著戲曲的表演和感情得到較直接的表達,而把原文中寶玉回答的話詮釋如下:

寶玉:「任憑弱水三千,我只取一瓢飲。」(天下眾多女子,我的心只載得下一個。)
黛玉道:「瓢之漂水奈何?」(你的心會隨其他女子漂遠嗎?)
寶玉道:「非瓢漂水,水自流,瓢自漂耳。」(不是我的心隨其他女子而去,身邊來來往往的女子雖多,我的心只為一個你而漂浮不定。)

上述的詮釋也許並非曹公原意,更可能與佛教禪學家的解釋不同,但確是此刻我從文字中得到的真切感受,並為此深受感動,所以寫了「縱有三千弱水,一瓢已堵心端」、「非瓢漂水遠,水自流轉,瓢自漂存」的唱段,希望原文打動我的原因,我也能用唱腔和表演打動台下的觀眾。

有關黛玉的取材,和徐老不同的是,我補充了原著寶釵勸慰黛玉,以及寶玉以為自己所娶者是黛玉,欣然高興等情節。寶釵在小說中是備受肯定的成功女性,她高貴大方,面對體弱的黛玉,她絕對不願意自己的婚姻,會將對方逼向死亡。所以盡了閨秀責任,給黛玉一番安慰,而明知寶玉對自己無情,也必然有一絲對婚姻的恐懼,這些以往甚少在戲曲中帶出的枝節,我希望能為寶釵補上一筆。而黛玉正沉醉於姐情郎愛的幸福時,傻丫頭突然出現,並說破寶玉要娶寶釵,黛玉的美夢驟然毀碎,這與寶玉用喜秤掀開紅頭帕時的感受如出一轍。黛玉因恨寶玉變心,鬱鬱而終,而寶玉被騙賺了婚姻,換得一場空歡喜,他又能恨誰呢?

寶玉〈大婚〉和〈哭靈〉是最考驗編、演的場次,我希望這兩場戲能突出傳統粵劇的唱做特色,更要貼合寶玉這富家公子從狂喜到狂悲的情緒。除了唱情,在技藝上還有什麼元素能加入,增加戲曲的表演張力呢?在此先賣個關子,希望大家看後給我意見。

話說新編,除了指戲文的曲詞唱段完全新撰,亦表示在情景和故事發展上與原著有出入,也有別於流行的戲曲《紅樓夢》演出版。把一百二十回的小說,選部分情節在舞台上演出三小時的故事,取材上必有次序的合併、倒置;為貫連全劇,或因個人體會,亦需要新添枝葉使故事更為流暢。是次新劇取名為《金玉緣》,除了提升寶釵在戲中的地位,我更為寶玉和黛玉的木石前緣,帶來新的結局。讓寶玉在〈哭靈〉後甩玉出走,不提他出家的原著情節,而讓他在一個如仙似夢的地方與黛玉重逢,並以一曲〈凌波令〉作為全劇尾聲:

黛玉【唱】開闢鴻蒙,奈何惹風月情濃,悲金咒,痛玉化清風,兩皆苦命同,相聚總匆匆,分散也匆匆,縱結鴛鴦,共結夫妻,到底夢難同
寶玉【唱】人世悾愡,鴛夢記心中,千里途窮,堪憐相思痛,幸相見,心裡愁絲盡掃空
【合唱】不悔前塵難與共,衝破枷鎖與樊籠,仙間慶重逢

這當然是我一廂情願的企盼,現實社會已有太多不快,希望戲曲世界能為人心帶來安慰,讓美好的憧憬永存世間。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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